夫工师之为巨室,度材比于变理阴阳;名医之制方剂,炮炙通乎鬼神造化。史家诠次群言,亦若是焉已尔。是故文献未集,则搜罗咨访,不易为功。观郑樵所谓八例求书,则非寻常之辈所可能也。观史迁之东渐南浮,则非心知其意,不能迹也。此则未及著文之先事也。及其纷然杂陈,则贵决择去取,人徒见著于书者之粹然善也,而不知刊而去者中有苦心而不能显也。既经裁取,则贵陶镕变化。人第见诵其辞者之浑然一也,而不知化而裁者中有调剂而人不知也。即以刊去而论,文劣而事庸者无足道矣。其间有介两端之可,而不能不出于一途;有嫌两美之伤,而不能不忍于割爱。佳篇而或乖于例,事足而恐徇于文。此皆中有苦心而不能显也。如以化裁而论,则古语不可入今,则当疏以达之;俚言不可杂雅,则当温以润之。辞则必称其体,语则必肖其人。质野不可用文语,而猥鄙须删;急遽不可以为宛辞,而曲折仍见。文移须从公式,而案牍又不宜徇;骈丽不入史裁,而诏表亦岂可废。此皆中有调剂而人不知也。”——章学诚